黃永玉傢裡有一隻橘貓,擼貓的黃永玉,指間的動作輕輕柔柔的,嘴裡還念叨著,“你別走,今天參加咱們的訪問。”橘貓果真沒走開,不僅如此,當鏡頭對焦在它身上時,它的眼神似乎更淡定瞭。黃永玉也得意瞭,“沒有害怕,沒有跑。”此時此刻的畫面,像極瞭一個天真的孩子與他聰明的花貓的日常。
經常有人說,黃永玉是“老頑童”;也有人說,黃永玉是最接近“00後”的“00後”,網絡詞匯“斜杠青年”就是他的寫照——國畫、油畫、版畫、漫畫、木刻、雕塑樣樣精通,寫起詩歌和小說來更是充滿智慧和幽默;還有人說,黃永玉骨子裡是百年前的俠客,按照江湖規矩過日子……永遠有人在黃永玉身上貼著不同的“標簽”,但如果說到大傢對他最一致的評價,那就是——有趣!
他把自己比作四不像的鴨嘴獸,又說自己容易知足,所以也像老鼠。他的腦袋裡裝瞭各種各樣的笑話,不經意之間就會被他的段子逗樂。而幽默之餘,他那些聊天時隨口而出的一句話,又都充滿讓人忍不住想拿筆鄭重記下來的“人生哲理”:
“不欣賞自己摔倒的地方,爬起來就往前走。”
“要看一個人有沒有意思,就看他講不講自己的笑話。”
“書同手機不一樣,手機是它幫你想,書是從它那裡得到知識。”
“誠實是簡單的,掩蓋要費很大的力氣。”
“人有很多時間浪費在忍不住要跟別人爭論,犯得著嗎?花時間去吵,去鬧,把這個時間來看書多好啊!”
百歲畫展要畫一百張畫
“我覺得比以前畫得好”
黃永玉14歲開始發表作品,八十歲、九十歲時,他都辦過畫展。而今即將迎來百歲,畫展自然是不能缺席的,“一百歲開畫展,開一百張畫的畫展。”
畫展時間就定在2024年的農歷七月初九,這一天是黃永玉的一百周歲生日,作品計劃都用全新創作的。因此,最近一段時間,黃永玉一直在勤奮地畫畫。傢人覺得他辛苦,他自己卻說“這不算辛苦”。“我的計劃,現在是盯住百年畫展。”說這句話時的他,目光如炬,因為在他心裡,畫畫這件事,是必須認真對待的。
“我不是說我有什麼理想、意志,要把它畫出來,不是這個意思,不能大動作瞭,就畫小動作,畫得大點就是紙大點,慢一點,時間長一點,沒有什麼,要畫就認真地畫,努力吧。”
為何自比為鴨嘴獸?
“畫畫有什麼瞭不起?
人傢願意看就不錯瞭”
2013年,黃永玉出版自傳體小說《無愁河的浪蕩漢子》,記錄瞭大時代下的人生故事。2021年,《無愁河的浪蕩漢子》再添新章《無愁河的浪蕩漢子·走讀》。
這部長篇小說,歷經3次動筆,黃永玉90歲時第一部出版,主人公張序子的故事,從1926年一直寫到瞭1949年。關於這部作品,黃永玉曾這樣寫到:“人已經九十瞭,不曉得寫不寫得完?寫不完就可惜瞭,有什麼辦法?誰也救不瞭我。”“要是真讓我寫完它,多好,解放後這一段我的生活,多有意思。不寫瞭可惜瞭,別人就忘瞭。”他說,可惜不是因為自己說的話沒被完整記錄,而是“用這種角度記錄這麼一個大時代,不寫可惜瞭!”因此,黃永玉想繼續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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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讀》的主人公叫張序子,在黃永玉筆下,“張序子是個什麼都不像的動物——鴨嘴獸。鴨子嘴巴,水陸兩棲,全身毛,卵生,哺乳,最跟生物學傢調皮搗蛋就數它瞭。”而這,正是黃永玉對自己的比喻。
“四不像,你說你像什麼?知識分子?你夠格被稱知識分子嗎?你讀過多少書啊?你說你是工人階級,更談不上;軍人也不是,什麼都不是。”
對畫傢這個身份,黃永玉也用同樣的態度看待,認為這沒什麼瞭不起。“人傢願意用、願意看、願意聽就不錯瞭。你要想出一些新鮮主意,你想到瞭還能做得到,還要小心慢慢地把它做出來。老畫同樣的也不行,藝術傢一輩子不要重復。”
如何保持永遠的天真?
“摔一跤趕快爬起來往前走”
黃永玉創作過許多經典的動物畫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貓頭鷹、中國生肖郵票開山之作猴票……當魯健問到“您覺得自己和筆下的哪種動物最像”時,屬鼠的黃永玉幽默地表示:“還是老鼠吧!老鼠知足,餓不死,要是沒有貓的日子還挺好過的。”
黃永玉身上的這份天真,沈從文早在《一個傳奇的本事》中就寫過,還說他是“永遠的天真”。黃永玉也確實做到瞭!怎麼做到的呢?他的方法是——“不欣賞自己摔倒的地方,爬起來就往前走,不要哀嘆這個坑!”
“明確的愛,直接的厭惡,真誠的喜歡。站在太陽下的坦蕩,大聲無愧地稱贊自己。”這是黃永玉在2006年出版的《沿著塞納河到翡冷翠》中所寫的。如今,很多年輕人都酷愛引用這段經典語錄,用來抒發對理想生活態度的向往。有人讀出的是“做人要忠於內心”,有人覺得這是在說“放下”,還有人將它當作“愛情箴言”。
而黃永玉的解釋特別直白——“要說謊,費的力氣可大瞭。誠實是簡單的,掩蓋要費很大的力氣。所以我一輩子就是這樣,不行就不行,行就行。”
九十九歲的人生感悟
“擁有甜美寧馨的今夜
就是最真實的快樂”
1980年,56歲的黃永玉曾寫下過一首詩《假如我活到一百歲》。他告訴魯健,當時都不敢想能不能活到2000年。而今,即將迎來一百歲的他,早已看淡生死。
他用笑來對抗生活中的煩惱,甚至包括死亡。“對死我是一點也不畏懼,而且我不希望留下什麼骨灰,進什麼祠堂,不需要,所以我開玩笑,等我死瞭之後先胳肢我一下,看我笑不笑。”
黃永玉腦子裡存著許許多多的笑話,隨便講一個,就能戳中人們的笑點。“從前有個國王問大臣,誰怕老婆?看大傢不說話,國王就讓怕老婆的站一邊,不怕的站另一邊。大傢都過來瞭,隻有一個老頭不過去,國王說‘你真不簡單,竟然不怕老婆’,那人說,‘我老婆交代過,人多的地方別去。’”
訪談中,聊到“現在最真實的快樂是什麼”,黃永玉拿出瞭新畫的一張畫——那是一幅夜景,湛藍的天空裡星辰點點,萬傢燈火的映襯下,花兒開得格外燦爛。他給這幅畫起名《今夜》,畫旁寫瞭一段話:“願上天給人間每個人都有美好的今夜,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十年如此,百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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