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了,宋方金为什么总给青年编剧写信?


自动播放

编辑|小白

排版 | 板牙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谭飞:祝贺方金《给青年编剧的信3.0》出版了,我是第一次听到一本书的书名中还有3.0,当然因为从1.0到3.0过去了九年,影视圈变化很大。你回头看这本书跟这个行业的关系是什么?

九年了,宋方金为什么总给青年编剧写信?

宋方金:因为这本书出1.0的时候,没有想过要出2.0和3.0。

谭飞:第一本叫《给青年编剧的信》,书名上没有1.0。

宋方金:对,因为从2014年起,中国影视行业进入了大数据时代。那么大数据在短暂的昙花一现之后,2015年左右出现了IP这个概念,统领影视行业。那么我对这些现象觉得很有意思。作为一个编剧、一个创作者,如何在迅速变化的潮流里边能把握一些不变的东西?我就写了那本书《给青年编剧的信》。但是这个书出来之后,很多青年编剧的困惑是越来越多了。2017年迎来了现实主义回归,那年有两部很好的作品,一部是电视剧《人民的名义》,由你的好朋友李路导演执导。

谭飞:现在叫李俊谊了。

宋方金:对,李俊谊导演。那么电影也有个代表作,就是咱们的好朋友文牧野导演的作品。

谭飞:《我不是药神》。

宋方金:对,这两个作品都是现实主义的回归,但编剧他们的处境却没有很好的一个改善。那么我就在想是不是要继续随着这个时代的变化,继续在1.0的基础上去写我们遇到的新的困惑,新的变化?在这个新的变化之中,哪些是不变的,哪些是迅速在变化的?所以说我又通过几年的时间,从2016年到2020年这四年的时间,我又写了一些新的思考,跟1.0结合形成了《给青年编剧的信2.0》。那么写完2.0之后,咱们影视行业其实面临着外部和内部的巨大变化。一个是外部变化就是疫情,那么疫情带来了很多制作上的和创作上的一些变化,这是外因;而所有的外因都会影响到内因,内因就是咱们影视行业也遇见了一些自身的问题。近年随着微短剧的兴起等等,很多编剧的迷茫比五六年前就更多了,所以说我就想有必要写《给青年编剧的信3.0》这本书了。我用了两年的时间又加了8封信,从原来的41封信到现在的49封信,形成了3.0这本书。

谭飞:我看到推荐人也增加了几位。

宋方金:增加了毛尖、大冰等。说起大冰老师也很有意思,我跟他就是因为1.0认识的。大冰说很多影视观念是因为看了我1.0那本书才塑造的。那么他看了3.0之后在封底给我做了一个推荐,写了一段话,我觉得很有意思,也很感谢大冰老师,他对于热爱的事物都很古道热肠,那段话是这么写的:

“这本书从1.0到3.0,与时代和行业一起生长,写透了变与不变。作为影视行业,外部技术的变化日新月异;而作为故事行业,本质规律又岿然不动。如何在影视行业中以不变应万变,这本书给出了诚恳且勇敢的答案。”

我觉得大冰老师就说出了这本书和行业的关系。其实你看影视行业从最早的黑白到彩色,从10分钟的《火车进站》到90分钟到长视频到剧集,随着技术的变化,时代是迅速发展的,包括3D到现在的宽银幕,就有很多很多的变化,但是在这些变化背后它有不变的东西。那这本书和行业的关系也是应对“变”,然后在这个“变”中又寻找“不变”,我觉得这是从1.0到3.0这本书的摇身一变,然后寻找不变,像变形金刚一样应对这个行业,大概是这么个过程。

谭飞: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说一般人会重新写,但是方金你没有重新写,而是说升级了。

宋方金:升级了。

谭飞:因为影视行业可能有很多规律,它并不是随时在变的,只要坚守了它就不能变。

宋方金:对,因为我一直在校正过去的稿子,从1.0到2.0到3.0这样一个过程中,我就发现很有意思的是,这本书通过编剧剧作这样一个窗口,观察到了行业变化的这样的一个曲线,就是从这个曲线中间是能够看出来某些规律性的东西的,像之前编辑说,那我们对过去行业的一些观察是不是要删掉?我说不要删掉,当一个青年编剧他拿到这本书,他就能够看到我们这个行业发生的这些变化,而且这些变化能够让这个编剧锚定自己创作的点。因为谭老师其实比我的资历更长,咱们很好地目睹了一个行业的周期,什么叫周期呢?周期指的就是有兴有衰,很多人他只是经历了一个阶段,他不明白这个行业本质的东西。那你看从行业起步然后到慢慢地兴起,到慢慢地进入了黄金时代,然后咱们现在又遇到了影视寒冬,其实当你目睹了这个周期后,其实你并不慌,就像咱们假设一个人,他没有经历过春夏秋冬,然后他到了冬天,他觉得就是冬天了。但其实我们经历过周期的人,我们就知道冬天之后它还有春天。

谭飞:它一定是会有春天的。

宋方金:所以说从去年到今年,大家觉得电影行业被唱衰了,其实不是。你会发现我们有《哪吒之魔童闹海》将近150亿左右的这样一个超爆票房,大家觉得行业被《哪吒之魔童闹海》吸干了,其实不是这样的,你看春节档第二名《唐探1900》实际上是超过了去年同档期的票房冠军《热辣滚烫》。

谭飞:对,《哪吒之魔童闹海》作为龙头股,带动效应还是很大的。

宋方金:非常大,它不是虹吸效应,是龙头效应。那这本书从1.0、2.0、3.0,它像三生万物一样,它观察到了行业发展的这样一种规律,那么拿到这本书,首先你可以观察到行业是怎么变化的,以及你作为编剧,你从这个剧作的窗口,你如何锚定自身,如何观察外部。

谭飞:我特别理解方金,因为不知道来路,就不知道去处。

宋方金:对。

谭飞:所以你这里面就是保持来路的一个源头,你就知道可能后面会怎么走。这个规律是一定是从前到后的。

宋方金:对。

谭飞:那你这么执着的给青年编剧写信,有什么理想和目的呢?

宋方金:像当年我刚入行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这个黑暗不是说行业黑暗,是你没有引路人。我刚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时候,首先那个时候咱们的产业规模不够大,没有今天这么多工作。另外一个就是没有一本书,也没有一个人告诉你说这个行业有哪些坑,有哪些途径,有哪些可能性?那个时候我经常到西单图书大厦去找类似的书,我只找到一本,就是中国传媒大学陈晓春教授写的一本叫《电视剧理论与创作技巧》的书,简直就像黑夜中见了明灯一样,非常兴奋。所以我就非常激动地给他写了一封很长的信,我说这样的书是我们所需要的,后来他给我回了一封接近2000字的信,因为他说我也很少收到读者给我写信。那么我进入到行业之后,也会经常跟海林跟余飞这些人出来分享经验。因为我知道哪怕今天,像从中央戏剧学院、中国传媒大学、北京电影学院这些艺术院校的学生毕业之后,他依然面临着很多迷茫的东西,依然有很多人到微博甚至到各个平台给我留言说,宋老师,我们怎么去跟行业接触?跟平台接触?那么我觉得这些依然是我当年遇到的问题,所以就有了这本书。这本书,它一定不是像罗伯特·麦基的《故事》那样对创作进行完全原理性的解析。它是跟行业的实战和理论结合在一起的。

在这里边我觉得就是它有三点,一个就是为什么要给他们写信呢?因为这里边有世界观,就是说要让一个编剧、一个创作者明白,你跟行业的关系一定是“变”和“不变”的。你一定是拿着你最基础的创作原理跟正在变化的时代去进行斗争和创作,就是你不可能跟着它走,你跟着它走的话,你就变成它的工具人,我觉得这是一个世界观。另外有方法论,这个方法论指的是什么呢?方法论指的就是说很多时候就是你可以创作小说,你可以创作剧本,你可以创作诗歌,你可以创作散文,那么你为什么要创作剧本?剧作本身是有方法论的,那么这个方法论实际上在这里边虽然占的篇幅不多,但是这个方法论就类似于罗伯特·麦基的《故事》和悉德·菲尔德的叫《电影剧本写作基础》,这个方法论一直存在,但是它不被重视。就是说到今天为止,在北师大,在北大,在人民大学课堂上依然在讨论这个写作能不能教啊?小说能不能教?当然能教啊,怎么不能教?因为所有的创作它都是一种方法论。方法论这里边它有变的东西,也有不变的东西,就是它变了你也变。但要学习你变哪一部分,不变哪一部分。这本书第三个特别重要的地方就是它有工具箱,从理论到实践,你需要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呢?叫工具箱。工具箱指的就是我经常举例子,就是说你假设你要修这个电灯泡,那你知道怎么修,但你没有工具,你没有镊子。

实际上在今天,尤其是在我国影视行业,我觉得无论从编剧到导演到很多主创,他们不知道如何把一些理论变成一个工具。就是说比如说我们把这个细节怎么创作变成一个细节的镊子,你能把它镊出来。那么我觉得在这里边就提供了很多工具箱里边的工具,我觉得提供的最重要的一个工具,就是我在这里边提出了一个特别重要的概念,叫合法叙事。合法叙事指的就是说所有的创作你都要聚焦于某一个点,尤其是在影视剧创作中。那么这个点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主题。那么比如说举个例子,像科波拉在拍摄《教父》的时候,那么他面临着很多道具的选择、风格的选择、服饰的选择、情节的选择、细节的选择,你如何选择?你这里边它是有法律的,那么这个法律是什么呢?比如说它就是主题,那么科波拉拍《教父》的时候,他找到的主题是什么?找到的主题是传承,就是说这个家族他教父是有传承的,就是第一代教父,第二代教父之间,他是如何传承的?那么科波拉当他明白了我的这个教父是传承的时候,我在选择服装、细节、情节、影调、我的运镜、我的视听语言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不是围绕着传承这个概念来打造,那我就不要了,就是它再优美也不能要。那这个就是合法叙事,合法叙事后边还有四个字,叫“叙非常事”。那这个也是个工具,就等于你合法叙事了。好,你围绕着一个主题开始打牌,开始打这场战,那么你叙的是个什么事?它是“非常事”,这就是说它区别于诗歌,区别于散文,区别于小说,小说不一定“叙非常事”,小说可能就写一个生活场景。比如说像汪曾祺的《八千岁》,就写了一些很琐碎的生活场景,有意味的生活场景,他不用非常,他日常也可以构成叙事。散文你比如说像朱自清的《背影》,他就写了一个去买橘子,这个并不是“非常事”。但是在所有影视剧里边必须是在合法叙事的前提下“叙非常事”,它都是非常极端的、非常特殊的,一个人物想要使自己的生活恢复到平衡的“事”。那这个工具箱里的类似这样的工具是比较多的,还有阻力,还有钩子,这个就是我不一一展开了。我觉得《给青年编剧的信3.0》这本书它提供了很多工具。而工具也分两种,一种工具就是我刚才讲的,就是它既是实际的,但它又是无形的,“合法叙事,叙非常事”,围绕着主题打牌。还有一种非常重要的是在这个附录里边有三份编剧合同。

谭飞:编剧合同样本。

宋方金:模板。那我们也可以看到,就单拿编剧来说,编剧的合同纠纷层出不穷,其实这里边就牵涉到甲方乙方,那么面临着很多变化,面临着很多不规范的地方。那这三份编剧合同样本,有两份是中国电影文学学会的会长王兴东老师牵头,做了一个编剧合同的模板和样本,然后供大家去使用。另外一个是有一年我跟余飞老师,还有很多律师,还有很多公司的法务,我们也做了一个委托的一个创作。这样就等于这三份合同样板编剧拿到,或者是甲方拿到,那么他们一看一目了然,然后哪些权利你应该坚持的,哪些权利你可以跟对方协商的。那我觉得这个就是一个硬核的工具,因为很多时候甲方就会说,跟一些年轻编剧说“这是你的机会,这个权利就别要了”,这样的情况到今天依然是这样的。但一个不维护乙方权益的甲方他一定是不合格的。那我也可以这么说,前面那两份合同样板,就是今天正午阳光一直在跟编剧使用的模板。

谭飞:现在侯鸿亮他们还用着。

宋方金:还在用。那正午阳光肯定是业内的头部公司了,一个规范的甲方他是愿意跟乙方编剧共同来维护双方的权益,而不是单方的权益。所以说我觉得这本书的特点就是世界观、方法论和工具箱。

谭飞:讲得很好,这三个关键词也是这个书的主要的词,那还有什么其他的词,比如说这个气质上、温度上,还有什么关键词给大家揭示一下。

宋方金:我觉得从这个基调上,它还是比较锋利的。我们观察一个行业要有锋利的角度,这里边就是要体现出咱们编剧作为语言工作者,你的这个能力。那么今天我看到很多剧本的可读性,是叫不忍卒读也好,惨不忍睹也好,大家觉得我就讲故事就好了。但是我觉得你看编剧李樯的语言,是可以进教科书的。那么我觉得首先在基调上,在语言上,我觉得这个是。

谭飞:汉语言的美。

宋方金:汉语言之美。另外我觉得刚才谭老师提到风格,风格上我觉得在犀利和锋利的背后,还是要有温情。这个温情一个是我们跟故事之间的温情,就是所有讲故事的人应该对世界抱有温情。我在这本书里也提出了一点,所谓的你在这个行业里要生存下去,靠毅力不行,靠坚持不行,靠什么行呢?就是你的热爱。你来到这个行业,你应该热爱这个行业,你应该热爱讲故事这件事情。所以说这个封面上也有这么一句话,“编剧是故事手艺人”,他不是影视工作者。影视工作者包含摄影、道具、化妆、美术。那么编剧他是故事手艺人,我们在,故事在。

谭飞:就像人在阵地在的感觉。

宋方金:那当然是。编剧是影视行业最后的堡垒。

谭飞:这话说得很对。那么方金,通过你的观察现在中国编剧的现状怎么样?当然这个话题比较大,但是我觉得你观察那么多年又那么深刻,给大家尽量言简意赅地总结一下现在中国编剧的现状。

宋方金:好,我觉得这也是要写3.0这本书的原因,确实就是产业规模更大了,但是编剧的这个整体情况是不升反降,这里边也有冰火两重天。你比如说像赵冬苓老师,像高满堂老师作为剧集行业的老大,就是大佬或者说大腕, 那么他们地位肯定是越来越高。那么像电影行业的像陈宇老师、张冀老师,肯定是越来越抢手。但是有时候我们看一个行业不能看头部的这一两个人乃至三四个人,我们要看更广大的一个生存的一个困境。我觉得目前来讲就是青年编剧面临的困境是非常大的,非常大在哪呢?第一,剧集行业,就是等于他们如果进入到剧集行业的话,那基本上就会沦为丙方。什么意思呢?就等于是说我们原来是甲方、乙方,那么现在是我们的这些剧集平台把我们原来的影视公司变为了乙方,就等于是影视公司现在都是给。

谭飞:平台打工。

宋方金:给平台打工,那给平台打工之后就等于是这个影视公司变为了乙方。那么编剧跟这个乙方合作,他变成了丙方。这里边其实面临着一个非常巨大的转折,非常巨大的一个悬崖。其实大家已经跳下去了,什么意思呢?就等于是原来我作为编剧跟甲方合作,那我就跟他谈我的权益就行了,然后我哪些权益能拿到,哪些权益拿不到,我是很清楚的。那么现在就是编剧作为丙方和乙方去谈,没得谈,为什么呢?因为你乙方已经让渡了所有的权利了。因为现在就等于说平台的自制剧和定制剧,乙方只有一个叫承制费的权利,他没有其他的权利,所有的版权都是归甲方的,都是归平台的。那么这样的话就等于你没有版权。比如说假设我写了一个剧本,我卖给了甲方,那甲方拍了之后他想再拍跟你续约,或者他想再改成舞台剧,他要跟我续约,对吧?但现在都不会了,因为所有的权利都已经被甲方拿走了,乙方让渡了所有的权利之后呢,丙方自然什么也没有。那么自然就是一个绝对的打工人。

谭飞:委托都算不上了。

宋方金:现在是乙方已经让渡给甲方所有权利,平台把所有权利拿走了,丙方就没有谈的可能了。那么这个问题就出现了,就出现在大概最近这两三年中间,我认为几乎所有的编剧没有意识到,编剧这个工种它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编剧这个工种应该进行一种调整。那怎么调整呢?我提出了一个口号,今天我觉得在咱们《四味毒叔》也要把这个口号放大,这个口号挺吓人的,叫“所有的编剧必须变成马伯庸”,什么意思?就等于如果在这个链条中间,你什么也没有,你就是一个绝对的工具人。我要说奴隶的话有点过分了,但其实我认为跟奴隶差不多,你就给他扛活儿,扛完活儿,扛短工也好,扛长工也好。

谭飞:就没关系了。

宋方金:没关系了。但是我们可以观察到马伯庸不是这样的,马伯庸是在甲方的上头,他是源头。所以说“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那么在今天我跟汪海林跟余飞等很多编剧交流,我说你们要明白编剧这个工种作为名称还存在,但作为环节不存在了。你如果想作为真正的一个主创,你想进行一种品控,你想进行一个源头性的一种版权的分流,你必须变成马伯庸。就是说在今天来看,剧本这个所谓的叫文学品种,本身不具备版权分发的可能性。但是假设你写了一个叫《长安的荔枝》。

谭飞:小说。

宋方金:小说,那么这个小说我分给甲方,你比如我分给这个平台让它去做剧集,我分给那个机构。

谭飞:让它去做电影。

宋方金:我让它去做电影,我分给那个剧团,我让它去做话剧,那么我可以分发。就是我在高山之上看万山河流走遍。

谭飞:就自己成为权利人。

宋方金:对,那所以说这个口号就是“所有编剧必须成为马伯庸”,如果你成为不了马伯庸,你就在这个行业消失了,这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一个事实。这就是3.0里我要传达给大家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一个预警信号,就是说编剧的这个行业它发生了巨大的一种版权环境的变化,你必须去用对这个东西。所以说我这几年也在实践,我现在所有的作品我都会先写成小说。

谭飞:对啊,我看你最近真的是以小说为源头在创作了,而不像原来以剧本为源头。

宋方金:对,等于是我写成小说,第一,我小说本身我有版权收入,我有发表的稿费收入。另外我再把它分发出去,我也可以自己参与去做编剧,我也可以不做编剧,那么这样的话你变得很自由,你变成了一座喜马拉雅山,下边的所有的沟壑风景跟你都有关系,你可以参与或者不参与,你也可以东流大海,你也可以高高在上。

谭飞:包括双雪涛也是类似的路数。

宋方金:双雪涛实际上和马伯庸基本上是一个路数,但是双雪涛就更偏纯文学。

谭飞:对,电影多一点。

宋方金:他电影多一点,马伯庸实际上现在剧集、电影他都有。

谭飞:两边都开花。

宋方金:两边开花。我觉得为什么叫编剧都要成为马伯庸,而不是成为双雪涛。因为双雪涛是典型的纯文学作家,我们可以把他称之为期刊作家,就是从《收获》或者从一些杂志出来的作家,他走的其实是余华、苏童那条道路。双雪涛是从上而下,马伯庸是从下而上。因为马伯庸是从网络出来的,所以说他现在的市场化程度是非常高的。我觉得如果编剧要进入到小说领域的话,马伯庸是一条路径。

谭飞:方金这个讲得很对,我看双雪涛他在原来小说创作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影视化可能,但是从马伯庸他的行为你能看得出来,他一定是想好了影视化怎么弄的。

宋方金:对,就是马伯庸他首先是从故事出发,然后双雪涛是从文学出发,你可以从他们两人最后改编出来的作品看出来。当然这两条途径都很好,但如果你作为编剧的话,那么你天然的就跟故事更接近,跟马伯庸的路子会更接近,你走双雪涛那个路子可能是走不通的,因为双雪涛那条路是很孤绝的一条路。

谭飞:更难够得着。

宋方金:很难够得着,所以我觉得马伯庸是一条道路。

谭飞:所以刚才方金也讲了编剧的出路在哪,但是我们可能要问,那如果说这个人天赋没到那个程度,那那些基础的编剧怎么办呢?他又要面对AI的一个冲击,这种编剧的出路应该在哪儿?

宋方金:谭老师你谈到了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AI的出现,目前来看,顶级的AI写出的作品确实比60%的编剧是要好的。但是AI它也有它非常致命的缺点,就是AI到目前为止,它没有办法从这个黑暗面中生长出一个故事,因为AI所有的输入的底层指令是要对人类友好,要拒绝负面情绪,但是我们知道就是真正的故事它都是有负面情绪的,或者说它美好的情绪是从负面情绪中生长出来的。像很多脱口秀演员永远都是说我得找负面情绪,那其实美好的情绪能不能生长出脱口秀呢?也能,像付航的脱口秀,其实都是从美好的情绪中生长出来的。但是故事它往往是说你要写阳光,首先得从黑暗中穿过来看见阳光的美丽,你要从负面情绪中生长出来。AI现在写的作品,它没有办法触及到真正的那个灵魂深处的东西,这是AI的缺点。

那么我觉得对于年轻的编剧来说,如果你觉得你的才华不够高,那一定要开拓自己另外的一个职业,因为咱们原来行业确实就是需要头部的作品,需要腰部的作品,也需要一些平庸的作品。那现在来看,AI是能创作出比平庸甚至更高一点的作品的,那这些编剧可能就要被淘汰了,这是一点;另外一点其实在AI出现之前,有相当一批能打的编剧已经被淘汰了,都消失了,当你打开影视作品的片尾或者片头字幕,现在的那些编剧第一他不成名,你会发现他以后也成不了名,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跟AI一样生存,他们是肉身AI。就等于是他们根据制片人的指令,根据导演的指令或者根据任何人的指令来写作,那他们不是AI也被变成了AI。

我以前还说过一句话,其实最可怕的不是机器人越来越像人,而是人越来越像机器人。我们这几年的青年编剧的创作,他们自己本身已经主动变成了叫人工智能也好,而且还是不那么智能的,变成了人工,所以载这种状况下,我觉得可能接下来行业是要有巨大的变化的,如果你不适合进行高精尖的文艺创作、文学创作,可能就不要进入这个行业了,这是一点;另外一点我觉得就是要学会跟AI合作,我指的即便是优秀的编剧,也一定要学会跟AI合作,因为AI所运用的这些大数据是你这一辈子也读不到的,就等于是你问它任何一个问题。

谭飞:太海量了。

宋方金:它太海量了,就是它几秒钟之内出的东西,都是很多人可能三个月或者永远都完不成的东西,等于是它海量的数据其实是可以为你所用的,它可以是你很好的一个助手。那么我觉得麦家这一次在两会上说了一句话说得非常好,他说AI流出的是昨天的眼泪,作家流出的是明天的眼泪。

谭飞:这个话说得妙。

宋方金:这个说得非常好,冯远征老师也说了一句特别好的话:我流出的眼泪,AI流不出来。那在我看来,我的温度它没有,我写的是昨天的事,但我说的其实是明天的事。

谭飞:可能确实AI就是它没法解决你故事的创新问题,因为它是从过去经验上得了一个结论。

宋方金:对。它特别像什么呢?AI它写东西就像浪花涌起,很好看,但是它又落下去了。但是真正的创作什么?真正的创作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你看它下一句化而为鸟,其名为鹏,这就是创作,如果哪一天AI它改变了算法,突然意识到那我为什么在海面上飞不起来?我能不能就是北冥有鱼,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那么这个时候我们就进入到跟AI可能真正要有危机的时候了,但是根据目前来看,就是我们指的危机是危险和机会。目前来看AI带给我们的依然是机会更多而危险更少,除非它改变算法。就根据目前这个AI,全世界所有AI的算法,目前来说它对我们不构成真正的威胁,只对我们构成特别伟大的机会。

谭飞:好的,那谢谢方金,我们也希望更多的青年朋友去买这本《给青年编剧的信3.0》,不仅适合编剧,也适合影视从业者或者对这个行业感兴趣的人。

宋方金:对。

谭飞:好。

宋方金:谢谢。

出品人|总编辑:谭飞

执行主编:罗馨竹

© 版权声明
THE END
欢迎随手分享,喜欢就支持一下吧
点赞14 分享
评论 抢沙发

    暂无评论内容